来自从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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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同性恋》

硬汉总攻/著

  这不是一个讲述男男女女的故事,
  在不羁无畏的2003年,我遇见一个少年,
  他是同性恋。

【边伯贤】

  真正认识朴灿烈是在我要临进高考的关键时期,他盖着被漂染成烟灰色的锅盖头,刘海盖过眼睛,两鬓也快到耳朵一半,还叼着不知名的烟蹲在离校门不远处的宣传栏下。
 
  这是他给我留下的新印象。

  并不认识他,也从没想过要认识他。
  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是个好学生,新学期一开始,就站在学校大礼堂,拿着学校的奖学金,穿着干净的校服与白布鞋。

  那时,我喜欢沿着宣传栏往家走,人少,清净。

  大概是一两周前我就在那见过他,不变的样子,不改的位置,还是那块宣传栏下,靠着那根固定的柱子。
  他把手指间的烟抖两抖,吸到头了,我就看着他丢下的烟蒂还带着点点火星钻进我新买单鞋的麻布料里,直烫我的脚背……

  “不好意思…”他说,
  当时只记得的是撇得一眼看清他的五官,我看不清他的眼。

    ……
  钥匙转动半圈开了门,我拿着脱下的白布鞋进了家门。
   
  “伯贤?”表姐用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你脚怎么了?”我才注意到我的袜子被烫开了一个口,脚背已经泛红。
   
  我摇摇头,绕过她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冲着有些微微鼓起的烫伤口,倒抽一口气。
   

  比我高了半个头吧。我还记得他站起来,走近我一步说:
  不好意思,我是朴灿烈。

-

  之后日子我再没看见他,大概也只是习惯了这一道的事物,没了一点东西心里就有些空,不自在,也怪他逗留太久。

  万事依旧,上课,吃饭,回家。
 
  再见到大概已是两周后,穿着白卫衣和像是被水洗褪色的牛仔破裤的他骑着老旧的双管摩托出现在校门,
  像是等了蛮久,他已经开始喳喳嘴,
  还时不时拿出打火机,点燃,吹灭,玩腻了再放进裤兜,
  日光不偏移地照在他漂成烟灰色的发漩。

  好像看到了我,他对我招了招手……

  “上次很不好意思。”他转了转摩托把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后坐拿来一个盒子递给我。

  他说,这是赔偿。

  我没有想接过,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你名字?”

  侧过身,想想还是不开口。
   
  没必要啊
   
  后来的一天,他依旧在那,抽着上次一样的烟,看着宣传栏的新公告,我只希望他没看见我,
   
  “诶!”
   
  他把我叫住了,

  “我叫朴灿烈。”

  声音不大,很温柔。

  朴灿烈面对着我,嘴角上扬,我却在想他的眼角会不会也是如此,有月芽的影子…
  可惜,我看向他的眼睛只能看见眼帘的一抹烟灰色,不知不觉的,我很期待看到他的眼睛。

  感觉到空气稀薄,我竟然跑了。

  天色很蓝,坐在教室,我往窗外看去,却觉得又见宣传栏下的他。

-

  他每天都在那里,还是老位置,蹲在那见着我就笑还会对我挥挥夹着烟的手。

  “嗨!”他又叫住我,风吹微微起他的刘海,他理了理被风吹地散漫的刘海然后指着后面他的那辆摩托,“上来吗?”

  我还是不太敢和他说话…直到我看见两个男生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我眼熟他们,

  “朴灿烈?男朋友哦…啧啧好恶心哦。”

  朴灿烈没说话,拍开那只手,

  两个男生坐上摩托后,他问我要不要一起,然后开始打趣,
  校大门口不少学生看过来。

  “我和他…不熟。”

  我溜进了学校,
  那是高考冲刺的最后三周,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教室里笔尖擦着练习卷发出刷刷刷的响,中午校门口学生多,回到学校后会有异样的眼神和各种人的交头接耳。
   
  委屈…

-
   
  下午放学,看到朴灿烈直接坐在了宣传栏前的地上,
  也不嫌脏,还戴着他的头盔,摩托就在边上,不同的是尾部的排气管,扭曲变形。

  “你有钱吗?”

  他的声音哑了很多。
  我走过他,他死死地拽住我的手,“拜托了,我很需要。”

  “真的没有……”
  “我也只有你了。”

  他也挺好笑的。

  我甩甩被他拽住的手:“没有。”
   
  然后,我后悔了。

  他摘下头盔,流下了血腥的液体,刺眼。

  朴灿烈撑不住了,蹲下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跪在地上,掌心慢慢染上了他的血……

【朴灿烈】:

  “姐,你能借我点钱吗……”

  在我睡梦中突然撞进一句话,声音很轻软,像是怕打扰谁。
  声音小了,我又继续瞌睡了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清一色的纯白,天花板,布帘,床单,枕套都没什么生气。

  我爬起来,头撕裂的痛。
  窗外快黄昏,只剩一点白了,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进来了……

  我转过头看他,
  “你醒了就好。”他只是撇了一眼我,

  我甩甩刘海,想看清楚点他,

  “头也甩清醒了你记下要还我多少钱。”他拉过隔壁病床的凳子坐下。

  “你名字?”
  我当然知道他叫什么。

  “和名字有什么关系吗……”梦中一样轻软的声音。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还你?”

  “边伯贤。”
  “嗯?”
  “我叫边伯贤。”
   他亲口告诉我了,他的名字。

  黄昏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说,

  朴灿烈,你欠我四十三。

  然后,我们就有下一次见面了。

  伯贤走了,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病例:头部淤血清理包扎。
  也没什么大事,我摸摸头上的绷带,准备走出病房逛逛却在门口碰到个护士。

  小护士看到我就急的拽我,“你可好了,头没什么事,注意接下来吃好点,水不要碰就成了,哎呦诶,急死我们了,有个比你伤重得多的现在都没个病房,刚刚要把你移出来陪你那小伙子就急了,怎么说都不干,死活不让,没办法只能让你处那处着,那病人还躺在过道上呢,你快点理理东西我们好把人家安排进去。”

  听着小护士操着满口口音说了一大串话,
 
  “现在什么时间?”

  “六点半。”说完她就急着走。
  我拉过她,“不是!我说日子。”

  “哎呦诶!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六。”
  快高考了,

  看来下次还钱还得好好道谢了。
   
-

  我把机车靠学校路边停好等着。
   
  今天天气很凉快,他终于出来了,还是绕过我就走,我拉住他,他转过头来有些不爽。
   
  “我还钱。”

  伯贤把我拉到宣传栏下摊开手问我钱呢。
   
  “你太直白了”,

  他没有说话了,盯着我,手也没收回去。

  “你饿吗?”
  他摇摇头。
   
  “我们去吃东西吧。”
  他低下头想了一下,
  “不要,钱是我向我姐借的……”
  还是拒绝了我,
   
  我拉他往宣传栏对面走,“我请你。”
   
  走到一家快餐店门口他却把我往边上拉,进了隔壁一家面店冲里面叫了一句:“老板,两碗面。”
   
  不太乐意,
  他拉我坐下,问我怎么了。
   
  我只好摸摸鼻子和他说“我不喜欢面。”
  他有些尴尬,小声嘀咕说他就是喜欢吃面。
   
  “我听到了…”

  “你告诉我那天和我们学校那俩人出去干了什么。
   
  要不要说…我抬头对上伯贤的眼睛,
  “以后和你说,嘿嘿。”

  他抬手一把掀起我的刘海,我慌了,
 
  我偏过头,盯着桌面,
  他也在不说话。

  “打架了吧?”
  我缓缓抬起头:“没有。”

  “骗谁呢,这么大一血骷髅!”
  “骑摩托摔的。”

  “别骗我,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你非主流呢?”

  他笑了,“别眨了,眼睛就出卖了你。”

  我忙理了理凌乱的刘海。
  “你认真的?”

  他笑得更开心了,然后要抬手帮我理头发,我往后缩了缩,
  自己胡乱往下抓两抓,挺窝囊。

  他看着我理,
  “眼睛漏出来了,”
  我又抓了抓头发。

  “你头发也该剪剪了,其实你的眼睛……很好看。”
  和我说。

  “不了,这样比较帅。”
  “我去,杀马特。”

  面来了,老板一只手抱托着托盘另外只手把面一碗一碗端下来。

  我没动几筷子,他坐在对面却吃得很开心。
 
  吃完出门,
  天越泛越黑,宣传栏下他依旧笑着,突然地,他又掀起我的刘海,把我急的直往下抓。
  “不恶心吗看着。”
  “不啊~”
  今天他很喜欢笑,
  甜得渗我。

  他走到了宣传栏尽头抬高手对我挥挥。
  目送他的背影,我坐上摩托。

【边伯贤】:

  很满足,吃完面很饱,散步回家,脑子里除了英语单词,就是朴灿烈那双眼睛。

  “嘟嘟——”

  看着脚下的影子被拉长,我往边上走,给让道,

  车停下来了,停在我边上。

  “上车!”

  朴灿烈架好摩托,摘下头盔递给我,然后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刘海。

  我把头盔往回推,他看着我,又扭头盯着后座挑挑眉。
  “别了,我还要回去背单词。”
  “背什么背,天天背不差这一会,”

  他一把往我头上盖。

  “快上车!我小马达忍不住了。”
  我低头看着他凹进去的排气管,
  “别吧,就您这宝贝,也就有凹凸的艺术感。”

  朴灿烈盯着我,
  “你是在说女人吗。”
  我不知道接什么,
  尴尬死你。

  跨上后座,他把刘海往后一捋,拧动把手,

  “我对女人没兴趣。”
  “啊?”

  一下子我的神经,跟着机车冲了出去,身边的事物都模糊了,
 
  “我只对你有兴趣。”
  风吹把这句话吹进我的耳朵,混着朴灿烈身上的烟草味。

  隔着头盔,
  我只能看清朴灿烈。

【朴灿烈】:

  去他妈的英语单词数学理论,
  我一把把头盔盖上他的头,隔着挡风玻璃我能看见他被路灯照出光的眼睛,
  我就知道他很想上车和我一起嗨一把了。

  “我对女人没兴趣。”

  也不知道他坐稳没有,我把头发往两鬓后面捋,
  忍不住了,
  “我只对你有兴趣。”
  轰轰在响,不知道是车还是心。

  风吹起我的刘海,好像很久没有看这么清楚过。

  之后的边伯贤坐在后面一声不吭,我有点担心,开始减速。

  “为什么不说话?怕就抱住我。”

  他拍了一下我的背,
  “开什么玩笑?我怕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我能感觉到衣角被他轻轻拽住,

  “拽紧点宝贝。”
  “你他妈闭嘴!”
  “读书人也爆粗口?”

  那我加速咯~

【边伯贤】:

  有些后悔,没想到,朴灿烈这么猛,
  我指的是这车速!

  我…第一次坐摩托啊…

  明明是很小心地拉住他的衣服,
  怎么被发现了…
 
  感觉脸涨红,
  太恶心了,这个人…
  他他他…他竟然加速了!!

  “怕就抱我呀,伯贤。”
  妈的欠揍。

  适应下来,
  我才发现他一直在找话题:

  “高考这么重要吗?”
  他头偏了点过来,
  “是呀,很重要。”
  “早点工作不好吗?读什么书。”

  他这么定义,我有点不舒服,

  “你没有继续读书了吗?”我问他,
  他不理我。
  ……
  “我也是有梦想的。”
 
 
  “那你上次头破血流的怎么回事,梦想?。”
  “打架了呗。”
  朴灿烈的语气竟然这么淡定。

  “为什么?”
 
  “还有什么为什么吗,看我不爽嘛。”
  “打来打去有意思吗。”
  “你好学生是不会懂的。”
  我噫了一声,“你很会打吗?”
  他甩了甩头发,可能是扎眼了。

  “我得学啊,我必须很会打才行!”他回我。

  朴灿烈,真是不羁啊。

  他拐进小巷。

  可能是幅度有点大,夹在我们两人之间的书包溜了下去,
  “朴灿烈你等一下,我包要掉了。”
  “啊?”
  他头转过来,
  “朴灿烈!前面转弯!”

【朴灿烈】:

  “你没有继续读书了吗?”伯贤问我,
  我想起这学期的开学典礼,
  站在台上的伯贤,被灯光打得发光,拿着证书和校董合影。
  然后我就有了梦想。
 
-

  车停在小诊所门口,伯贤坐在车上抱着包,让我多买两个口罩。

  “手肘擦到墙了,蹭走一块肉。”
  我和眼前穿着大卦的老伯说,
  他走进配药区。

  诊所的墙壁上,发黄的告示上覆盖上一层新的警示,红字标明着预防非典。
  转过头看向门口,伯贤正侧过手臂看着自己正在冒血的手肘,

  老伯拉起一条塑料袋把拿在手中的外用药手中的药装进去,
  “哦!再给我两个口罩!”

  出门,没想到伯贤应着诊所的灯光在看词典。

  我撕开一个口罩撑起两边,小心地套上他的耳朵,他抬头看着我,

  “这么认真吗。”我问他,
  他笑了,眼睛弯弯,眼角泛起好看的褶皱。
  “把书收起来,我给你上药。”

  我把药膏从袋子里拿出来,随手扔掉了袋子,

  “对不起。”
  我轻轻说,伯贤低头看着自己被裹上药膏的伤口,
  “没事,我开心。”

  上好药我把药膏塞进自己的兜里,坐上机车转动钥匙,
  伯贤拍拍我的肩膀,“你把药给我啊。”

  “放我这,以后每天我给你上药。”

  “带上头盔,走了。”

-

  
  这会朴灿烈是慢慢骑回去的,
  边伯贤觉得上了药膏的手臂被风吹得带着一股爽劲。

  朴灿烈把他送到家楼下,边伯贤下了车,他帮他把书包背上背。
  “果然是读书人啊,书包比你重。”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朴灿烈拔了车钥匙,看着他,
  “你是要带着我的头盔回家吗?防爆小队。”

边伯贤 刚想拿下头盔,朴灿烈却把他的手压住了,
  “怎么了。”边伯贤放下手看着他。

  朴灿烈掀起自己的刘海,搂过边伯贤的腰,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边伯贤借着路灯,看到了,朴灿烈眼中印出的自己,
  他们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强烈跳动。
  “灿烈…”

  朴灿烈按过边伯贤的头盔,对准他嘴唇的位置轻轻一吻,冰冷的玻璃,覆上温暖的唇,
  边伯贤的大脑空了一拍。

  朴灿烈看着眼前的人,拍了拍头盔,让他回过神来,头盔上还敷着湿气,还留着淡淡的唇,

  “你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吗?”  边伯贤问他,

  朴灿烈笑了,“晚安,伯贤。”

  边伯贤一路小跑进家门的,
  进了房间,甩下书包,愣愣地坐在床上,
  回忆起刚刚并没有一点实感的吻,隔着层玻璃,好像就是在说,他们的距离。

  边伯贤甚至想到未来,

  感到头痛,他拿起一旁的头盔,盯着刚刚朴灿烈吻过的位置,
  木纳地低下头,想在那个位置,再烙下他的痕迹。

  他开始期待,再见到朴灿烈。

-

  朴灿烈看着边伯贤进了家门,呼了口气,感觉心脏的跳动足以让他猝死。
  骑着机车,风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头发上,还是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在附近公园锁好车子,到烟卷店买了包烟,点燃后他决定慢慢往家走,
  口袋里的药膏都裹着朴灿烈的一层手汗,
  刚才的激烈平静下来,

  他开始打算,接下来,要怎么对待边伯贤,
  他知道他会经历比当下非典还严重的舆论。

  “哦呦,朴灿烈。”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杂乱,沉重。

  朴灿烈只能看见自己指间正在燃烧的烟,和眼前厚重的眼帘。
  他想掀起刘海,却被重击在地,头痛到天崩地裂。

  他想爬起来,
  应该给偷袭的人来一拳,秀他们一脸。

  “你爬不起来了。”
  他被踩在地,他看到,那根夹在指间的烟,
  对准眼前的那只脚,狠狠地按上去,

  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吼叫,
  他笑了,笑着看那人把自己的手踩在脚底下,脚板留着朴灿烈刚刚给他烙的一层印记,还浮着一层烟灰,

  给那人印下痕迹的烟,
  被踩得漏出烟草,已经稀扁,
  他知道,他也会变成这样。

  平息一些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如果可以,朴灿烈只想把狂热的它留给边伯贤。

  伯贤说的对,这头发是该剪了。

-

  天气越来越热,边伯贤手臂的伤口都开始发痒,还有点小溃烂,
  没有人给他上药,那天之后他再没看见朴灿烈。

  直到毕业前两天,

  边伯贤看向窗外,宣传栏下朴灿烈蹲着摆弄着他新买的头盔,
  显现的指关节间夹着最常抽的那只烟,
  时不时弹弹烟嘴,

  宣传栏前放着朴灿烈的那辆黑与红相间的双管旧摩托,修好了当初被人砸的凹凸不平的排气管。
   
  他就那样蹲着,现在的风只能偶尔吹起他几根发丝。

  他偶尔站起来走走,骑着摩托兜两圈风然后再回来,
  好像在等什么人。
   
  边伯贤走近朴灿烈,
  朴灿烈见他来了从摩托上起身,
   
  天气燥热,
  他剪了头发,染回了黑色,变成以前的样子,
  还漏出了边伯贤最喜欢的他的眼睛,
  映出了眼光底下边伯贤的模样。

  然后他张嘴说:
   
  “伯贤,我是灿烈啊。”

  边伯贤好像感觉到了朴灿烈嘴唇的温度,炽热到,能融化头盔上的挡风玻璃。

  朴灿烈拥边伯贤入怀,边伯贤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衣。

  然后,边伯贤被下课铃吵醒了,
  眼泪浸透的只是布满课桌的发白的习题卷。

  他一直在等着朴灿烈的出现,等那双眼睛,
  等了很久,怎么就是不出现。

……

  “伯贤你收拾好了吗。”

  边伯贤跪在房间的地板上,收拾着前往大学的东西,
  他把头盔小心地放进箱子里,怕玻璃上被刮出一道痕。

  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再见到朴灿烈。

  “伯贤,我晒被子的时候在邮箱边上草丛里捡到的,是不是你放那的。”

  边伯贤接过表姐手里的盒子,
  前段时间的梅雨把它打的湿烂。

  他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双边缘泛黄的白布鞋,烫伤药膏,
  和一张字迹晕开的纸条。

  边伯贤走出房门,看着客厅在忙碌的身影,
  “姐,我不打算去读了。”
  “啊?”

  边伯贤没多说什么,回到房间,锁上门,打乱整理好的行李,
  抱出那个被擦拭得干净的头盔。

  他抽出纸条,上面是陌生的字迹,但透着熟悉的味道:

‘  你好,
    对不起上次烫到了你。
    你没要,那就原谅我跟踪你到家啊,
    不赔给你我也会愧疚的,所以只能这样了,让我也好受点吧,嘿嘿嘿。

    交个朋友吧。
    我是朴灿烈。

                           2003.5.6留      ’

  边伯贤决定了,
  还要等等看

  再等朴灿烈,等他的解释,
  等那个,更加切实的吻。

他知道朴灿烈对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等不到朴灿烈了。

——————

【张警官】
 
  我在这刚实习没几天就碰见一个案子。

  来到案发的巷子里,这里真的太臭了,我不情愿地搬开大垃圾桶,
  一个少年躺在巷尾,燥热的天气烘干了他的血液,灼烂了他的肉体。
  我按照前辈说的,记下笔记,
  死者朴灿烈。

  “死了两个月了。”
 
  回到局里,我想起那个少年,倚靠着墙壁,蛆虫来回穿梭在他的伤口里和还算完整的皮肤。
  他的头发在阳光下照得晃人眼,还沾着发黑的血。
 

  “没有一切通讯工具,根本没办法了解他的人际关系啊。”隔壁办公桌的警官在抱怨。
  “多好看啊…这孩子。”

  之后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张警官,案子破了,嫌疑人在被审,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坐在审问室,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那个不安分的黄毛小子。

  “你和死者是朋友吧。”
  “是啊,感情很好。”黄毛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还有缝过的痕迹,“好到他送我这么牛逼的礼物。”

  又是一场因为口角造成的故意伤害罪。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里面的同事放下记录的笔很有兴趣地看着黄毛。
  “他是同性恋。”

  朴灿烈和黄毛,做了十几年兄弟,只是当时的黄毛还不是黄毛,
  朴灿烈还没有这么惹眼的造型,但也是一个风格,
  校服里不穿内搭,拉链拉到胸口,打篮球时候衣领往一边滑,会心机地漏出锁骨。

  “我很喜欢开学在礼堂讲话的学生代表。”朴灿烈吃着饭和对面黄毛说,
  嘴角的笑意没有掉下来过。
  “兄弟,他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我就是喜欢。”

  “一大把妹子排队给你挑,你不能喜欢男的。”
  朴灿烈看着黄毛,

  “你让我恶心,”
  黄毛说。

  朴灿烈站起来,拿起餐盘往他头上扣,“兄弟,我以为你会支持我,没想到你这么说。”
  黄毛看着周围,很没面子。

  “你也让我恶心。”
  朴灿烈说。

 
  “然后你把他打死了?”同事问,
  黄毛摇摇头。

  朴灿烈之后再也没有和黄毛说过话。

  朴灿烈再见到那个男生,是在体育课,朴灿烈的球砸到了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男生拍拍校服上的渍。

  朴灿烈看到他的校牌:
  边伯贤。

  朴灿烈当然是故意的,足球怎么可能撞到别人的头。

  黄毛沉默了一会,
  “隔了一星期,我找了校外的,把他打了。”
  他喝了口水,
  “没想到他一点不会打。”
  “校方说你们被开除了,是因为这件事吧。”
  黄毛点点头。

  被开除之后,朴灿烈染上烟瘾,漂了头发。
  骑着家里剩下的破摩托,在校门口蹲边伯贤。
  偶尔打打零工,他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说到未来,
  边伯贤就是他的梦想。
 

  “被开除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在校门口看到朴灿烈和那个男孩说话,我就上去调侃了两句。”
  “你说了什么?”同事问,
  黄毛却不说话。

  “我那次,是找他和好的,毕竟十几年下来。”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没想到他不知好歹。”

  朴灿烈中午吃完饭骑着摩托到校门口,运气很好,遇到边伯贤,
  也运气很不好,遇到黄毛,黄毛手搭上他的脖子,“男朋友吗?好恶心哦。”
 
  边伯贤很尴尬,看着黄毛说他们不熟,然后进了学校。

  朴灿烈转身给了黄毛一拳,
  “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生活。”
  黄毛擦擦嘴角说,“十几年下来,我都是为你好。”
  “你让他在学校怎么抬头。”
  黄毛笑起来:“同性恋本来就没羞耻心的,怕什么。”
  他的朋友也笑了。

  朴灿烈拉住他们的衣领,“是我当方面喜欢他。”

  黄毛扣着手铐的手抬起来摸了摸鼻子,
  “他这么不知好歹,我们就又打起来了。”
  同事拿起档案夹往他头上拍,“你们一天天的,只会打架啊!”
  “我能惹,我朋友又不忍,上去就把朴灿烈捶地上了。”
  “那你在干嘛。”
  黄毛哈哈两声,“我当然在边上砸他的破摩托啊,贼鸡巴爽,破车就是破。”

  直到街边有人拉开他们,才结束。
  朴灿烈头晕,扶起一旁倒地的摩托,直接坐在了地上,
  黄毛搭着朋友的肩膀,朝朴灿烈吐了口痰,笑着走了,很开心,还踹了朴灿烈的摩托一脚。

  坐了半晌朴灿烈站起来取下放在后视镜上的头盔戴在头上,
  他知道快放学了,边伯贤要出来了。

  同事靠在椅子上,抱臂看着他,“之后什么时候再见的朴灿烈?”
  黄毛想了想,“他们高考前一星期。”
  “又是谈和?”
  “谈个屁,老子想了想,朴灿烈为了一个男的,害老子没了未来。”

  我和带我实习的警官站在单向玻璃前,“这种人,值得有未来吗。”
  警官说,“还是太浮躁,想放荡一生。”

  朴灿烈买完烟从便利店出来,碰到黄毛和一大帮人在排档吃着串。
  “怎么样,刚和小男友搞完来根事后烟。”
  黄毛说完,整个场面都活跃起来,嘲笑着朴灿烈。

  朴灿烈点燃香烟自顾自走着,
  “那小骚货有多骚,我也想尝尝。”
  话传近朴灿烈的耳朵,
  “哦呦,大哥您别说,白白净净,可惜带个把。”
  朴灿烈转身走进排档,站在黄毛边上,
  对面那人看着朴灿烈,
  “怎么,给小男友带两串?”
  朴灿烈不说话,对面那人掏着口袋抽了张钱递给朴灿烈,
  “来,大哥请,让他什么时候有空来陪陪我。”

  朴灿烈抡起桌上的酒瓶往他头上砸去,嘣出的血和排档的棚子一样的艳。

  “警察同志,他这也是故意伤害啊。”

  同事对他挑挑眉,
  “如果你没打死他,他现在会和你坐在一起,接受我的提问。”
  同事拿起笔开始记录,“说吧,怎么打的他。”

  “我大哥都被他搞头破血流了,他小子跑得快,第二天我领我大哥到他家去蹲他了。”
  “那你把他搞头破血流多少次数过没?”

  黄毛撇撇嘴,
  “国家又不允许同性恋!”

  “国家允许你打同性恋了?”
  同事站起来,拿起边上的水杯,

  “国家说你能歧视同性恋了?”
  他把水往黄毛脸上泼。

  黄毛站起来又被同事拿档案夹拍下去,
  “把水抹干净,继续。”

  黄毛不服却在警察面前认怂,“他那晚回来挺晚的,从烟卷店买了包烟出来还一直在笑,‘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大哥当时这么和我说。”

  “你知不知道你一直被你大哥牵着鼻子走。”
  黄毛不说话,现在才恍然大悟,一切就像他指使的。

  同事让他继续说,黄毛定了定神,“朴灿烈站在那里,点烟的时候我们跟上了,他头还没转过来,我就过去给了他后脑勺一棍,他倒地我就踩着他的头。”

  ‘你起不来了’
  朴灿烈在人世听到的最后一句。

  “看他没动静,以为他晕了,我们就走了。”
  同事低头开始确认文件,问黄毛,“你们没有把他打死拉到巷子里?”

  “没有…”黄毛盯着同事。
  “最后给你次机会。”
  “真的没有。”

  在同事整理文件的时候,警官让我倒两杯水来。

  同事拿起文件站起来,黄毛问他,他都如实坦白了,能不能减轻罪刑,自己只是一股脑。

  “我给你减轻罪刑怎么对得起朴灿烈?”
  黄毛愣住了,
  同事打开门,
  “他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经不起你们这么对待。”

 
  我倒水回来,警官拍了拍同事,“小吴这次审问做的很不错。”
  我把水端给他们,同事道谢后,警官让我调查朴灿烈最后死在巷子的原因。

  “不用了,”同事润润喉说,
  “他被人打成这样,多处骨折,不能说走,他是自己爬到巷尾里坐在那等死的。”

  警官沉思了,同事却不说原因,
  我急了,“为什么?”

  “朴灿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

  同事扭头看坐在审问间的黄毛,
  “对于同性恋他刚开始是自信的,后来开始怕了,”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黄毛手肘撑着桌子,脸埋进手掌。
 
  “所以爬到不起眼的角落,用尽最后的力气搬过垃圾桶,挡住自己。”

  “为什么是垃圾桶?”

  “人的自尊心是有限的,他爱上了一个同性别的人,已经被外界践踏成了垃圾。”

  同事叹了口气,
  “死在外面,他不敢,怕会制造话题,怕事情挖出来被世人厌弃。”

  “朴灿烈应该有恋人,想保护他。”
  怕恋人后半生活在舆论。
 

 
  朴灿烈默默地坐在巷子里,蚊虫陪伴,臭气缠绕。
  他抬起头,看着黑夜,想起那个隔着头盔的吻,
  看见稀疏的几颗星,想起边伯贤眼里的光。

  呼吸开始急促,等血流干,慢慢死去,
  再没一处伤口,比心更痛了。

  “朴灿烈得多喜欢他的恋人,又有多绝望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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